▎人的疆域

1960

你坚定自己要做的事情,坚定到别人会质疑这份自信。只要别人的噪音还没有把你击倒,你就要继续坚守这份自信。最难的是找到从自己的世界溜出去的洞。你想回到那个自由、没有规则的世界,那个还没有被你施暴的世界。所有规则都会让人痛苦,而其中最痛苦的是自己的规则。你知道,你不能确定所有事,可是你依旧不会让自己的形象损毁一分。你试着破坏这世界,可破坏后,你却还在这世界里。你想出去,你想要自由。你可以像别人一样写点什么东西抨击它。可是你并不想毁灭它。你其实只想改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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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田的文字最美的地方在于,他不着急。哪怕面对那些棘手的影响和思想,他也会慢慢应对。他对的自己的兴趣是牢不可破的,也确实从未对一个人感到羞耻过,他不是基督徒。他观察到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从不知疲倦。这给了他一种坚守自我的自由。他是一个永远不会迷失自我的人。这样一个从未失控的生命,和他观察世界的节奏一样,缓慢流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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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意义的痛苦:所有的痛苦都有它具体的意义,有可能是很明确的意义,想治愈这种痛苦的话,要靠自己灵魂的行为。要克服这痛苦很难,但是会让人们变得更好。痛苦会变成要求,而不是警告。最痛苦的人,如果可以处理好,他会走得更远:他疗愈的过程将会成为他自己的发明和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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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群人之中能让自己静静思考是美妙的感觉。一方面人们要努力让自己的思想一定程度隔离人群;人们很难做到在人群中独处,但一旦做到,效果会更好。这样人们一定能感觉到对周围所有人的敌意,他们都紧紧包围着他。不过这不是真正的敌意,因为人们会觉得他在跟着大家的思路,并且对他有种责任感,所以这敌意会被捂热,成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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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偶尔总需要一个有距离感的、难以理解的句子,作为千年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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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入普遍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人们必须在同一个地点,不停地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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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由四五个词语组成的思想规则可能还有意义,因为它还留出一些空间。可怕的是由一个词构成的神秘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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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最难的是,实现自己后,再减少自己的拥有。这种实现自我的假象是错的,和简单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人的自我满足没有差别。我们做出的最好和最坏的事情,最后都会回到起点那么简单。我们学到的东西不可能只用在自己的领域,必须把这些观点留给别人,然后离开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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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带个人喜恶地与一部作品保持距离。人们在阅读的过程中毫无知觉,自己读了什么。从书里传来一阵日落时分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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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人,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自由的选项。只是因为我们被完全束缚住了:杀人是被禁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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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怕自己的话!他说出的话有种巨大的力量,让他无法摆脱。他自己的话第一次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折磨后,它们就躺下、等待。之后这些话又蹦到了他身上去,继续往上蹦,跃过他的身体,就像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样。只有当他自己听到这些话时,它们才能得到力量。这些话虽出于他自己之口,听上去却很陌生。他敢于正面它们,他可以逃跑,但是他不想。他经常在自己的话语中蹦来蹦去,他最喜欢在暴风雨中对这些话卑躬屈膝。虽然这混乱不是他故意制造的,但这痛苦却清晰而强烈。他自己的话死死抓住了他,在一片黑暗中,他想,这些话从何而来,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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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在奉承别人,直到人们友好地回应他,其实是为了摆脱他。他的名声建立在别人的这些回应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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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誉的本质决定了,它永远是个假象。有时候它会原形毕露,暴露出他身后藏着点什么东西。真让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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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诗人:我只是无法保持沉默。可是我心里有很多沉默的陌生人。他们时不时爆发,让我成为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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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痛苦中,总有种东西蓄势待发,但是它们能为人们说明,这件事并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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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词都该让人们想到,它曾经有很明确的意义。话语的圆满实现在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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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主义:一切都曾经被所有人看透过,看透的还是那些事。没什么特别的。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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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真的发现了什么新东西,一定要避免它受到任何研究方法的影响。日后有新发现了,再补上一些必要的研究方法。如果人们想要在有生之年,让别人认可自己的发现的话,还是需要一点策略的。如果毫不加干预的话,这新发现的结果是完全随机和不确定的,而第一次发现它的人也完全不知道它会走向何方。

这种责任完全落在个人身上的,和具体的行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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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与理解死亡的灵魂交朋友。当然,他们能够对死亡绝口不提也会令我开心:因为我自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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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拼写改变了,因此获得了新的意义。他们像是早就已经存在了,更完整也更强烈,自从远古依赖,充满了同一个夜晚。它们按照一个清晰却不完整的规则彼此分离又重聚,充满安全感和爱意。它们的恐惧已经消散了,它们没有缘由地感到恐惧。有可能在某一天他们会有同样的感觉,可是这一天遥遥无期。

#摘 #人的疆域 #埃利亚斯·卡内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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