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本八开本笔记

此生的快乐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我们向更高生活境界上升前的恐惧;此生的痛苦不是生命本身的,而是那种恐惧引起的我们的自我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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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相信,除了那原始大欺骗外,在每一件事中都有专门针对他们一个小骗局上演。这就像:当一个爱情剧在舞台上演出时,女演员给她的情人的装模作样的微笑中还含有一种特别隐蔽的给楼座最后一排一个特定的观众的微笑。这就叫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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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者在一定意义上是共同生活者,他抱着生活者,试图跟上风速。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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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特性是其可逝性。在这个意义上,过去的一个个世纪并没有走在这个当前的瞬间前面。所以可逝性的延续不能给人任何安慰;新的生命从废墟中发芽开花,与其说证明了生命的坚韧,不如说证明了死亡的坚韧。如果我要与这个世界斗争,我就必须在它关键的特性中斗争,即在其可逝性中。我在此生中能够真正地,而不仅仅凭希望和信念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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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是阅读一种倒写体,很吃力,就其永远正确的结论而言,又堪称成果累累,可是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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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人死后,即使在人世间,从死者的角度出发,在一段时间里也会出现一种特殊的、舒适的寂静,那种人间的狂热静止了,看不到死亡的继续,一种误会似乎消除了,就连活着的人也得以喘息。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把死人那间房子的窗子都打开的原因了,——直到这一切被证实是假象,痛苦和心酸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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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残忍之处在于,它带来了终结时真正的痛苦,但未带来终结。

死亡的最残忍之处是,一种表面的终结引起一种真正的痛苦。

在死者床前的哭泣实际上是在哭泣这里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我们一如既往地不得不甘心于接受这种死亡,一如既往地把这游戏玩下去。


第五本八开本笔记


如果我在不远的将来死去或完全失去生活能力(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我最近两个夜晚已连续咳出大量的血来),那我就可以说,是我撕碎了自己。如果说,我父亲以前在野蛮而空虚的威胁中习惯于这么说:我把你像一条鱼一样撕成碎片(实际上他一根手指都没动我),那么现在这个威胁在与他毫不相干的情况下实现了。世界(F.卡夫卡未婚妻菲莉斯·鲍威尔是它的代表)和我的自我在难分难解的争执中撕碎我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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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触及什么,什么便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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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健康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关心过我。这我总的觉得挺好,并不想现在事后开始抱怨,我只是想强调这个区别:我一生病,探病的人便来了,几乎源源不断,直到今天还没有停止。


第六本八开本笔记

折磨之幽灵

折磨之幽灵住在林中,在一个早就无人居住的远古的小屋里。走进去,只能闻到一股无法逐去的陈腐味,别的就再也看不到什么了。比最小的耗子更小,即使挨得很近也看不见他,这个折磨幽灵就这么缩在一个角落里。什么也发现不了,只能通过空洞的窗孔听见树林平静的歙动声。这里是多么的寂寞,你又怎么会喜欢这里的。你要在那角落里睡觉。为什么不在林子里,那里毕竟还有风的自然流动。大概就因为你既然已经在这里了,一个小屋给了你安全感,尽管门早就从门枢上脱落、腐烂。而你还在空中摸索着,好像想把门关上,然后你便躺了下去。


第七本八开本笔记

牢不可破的梦

她沿着乡间大路奔跑,我没看着她,我只是感觉到她是怎么在跑动中晃动着,她的纱巾怎样地飞扬,她的脚怎样地抬起,我坐在田野边缘,凝视着小溪中的水。她穿过一个个村庄,孩子们站在门洞里,看着她跑来,又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第八本八开本笔记


那是个暴风雨之夜,我看见一个小魔鬼从灌木丛中爬出来。门碰上了,我与他四目相对。灯炸了开来,一个陌生人提着一盏新的灯走了进来,我站了起来,全家都跟着我站了起来,我们向他问候,可他根本没有注意。强盗把我捆了起来,我就躺在首领的火堆旁。荒凉的原野,荒凉的地面,雾后月亮那苍白的绿。他离开了这座房子,来到了街上,一匹马在等候着他,一个仆人扶着马蹬,马蹄声在荒芜中回响。


#摘 #卡夫卡全集 #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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