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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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多少梦想,这是最美妙的。一颗心对生活还一无所知,急不可待,要腾跃,要投进去,能有多大冲动、多少激情,又能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啊。

这是何等理想的憧憬、不安的悸动,心灵多么剧烈地颤栗,在里面狂跳不已,真好像要从体内逃逸出来;它渴望一个上帝,到处寻找,以为触摸到了,可恼的是夜晚眺望天空是否开启的时候,也仅仅发现上帝在其授意的作品中的影像。年轻而火热的感官不让心灵满足于精神的契合,它们要触摸,要拥抱所寻觅的上帝,如果感到上帝逃避它们,就会认为自己受骗了。

主啊!为什么把我们做成泥土的呢。可怜的肉体,难道你触摸不到就不能相信,看不见就不能爱吗?有时你祈祷,感到上帝就在你身边,为什么还要回头去看呢——幻觉中止了,祈祷也在你的唇边止息;于是你伤心地上床睡觉,思忖你不能看见的上帝不过是一种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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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人仅仅比我们高出一头,但是脚始终踏在污泥中,想想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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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大肆铺陈,滥用修饰语,而是把描述部分压缩到最小限度,寥寥数语就能激发起同样的感情,这样不是更为灵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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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谁也不了解我!我向每人只提供我的一部分,因此同任何人我也不是原本原样。我已经是个复合体,从而也就成了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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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明鉴,我若是不认识其他人,绝不会滋生骄傲的心理;只在见到他们之后,我才感到自己高于他们,确切点说,看他们相当低下——因为,我看自己还不到中等。他们不是孩子,就是畜生。有时我感到他们和我之间有一个深渊,而听他们叫我畜生,我倒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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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阅读过多;这一切在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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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种种思想,宛如地窖中这些植物,长得太快,茎叶疯长而不成比例,但是苍白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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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可怜的迷魂

始终在黑夜里相互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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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物哟,全是所有之物

加在一起又爱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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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想起他看见我恬不知耻,高度表现出自己的激情时,那种突然惊讶的眼神。随即就产生这种念头:“他又要以为我摆姿态”——这种姿态,多少回引起责备,而每回我不过是完全放松,过分显露自己的本来样子——不错,这种念头立刻使我的激情凝结在我的嘴唇上(其实这种激情是由衷的)——我便微微一笑,心里可真想大放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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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而最终的进步,我认为是不可能的。人们总是回落到起点。人所能做的,无非是“接受教训而死去”。至于一个国家的人民,我认为他们走的是一条几乎一成不变的上升的路,直到消亡,被另一个国家的人民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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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书看得太多。这些读物的作用相互中和,整个儿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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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看到的,岁月带走的多,送来的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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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矛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时看到一些人的友谊,我就有一种被压垮的感觉,心想他们一定什么也没有看出来,才保持这种友谊,而且我听到他们对我讲的某些话,真想冲他们喊:

“不要接近,你们所见到的,不过是一座腐烂了的坟墓的白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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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么盲目啊!整个白天,他们哀叹肉体囚禁了可怜的灵魂,不准灵魂前往欲念呼唤它的地方。

在夜晚,他们的肉体进入睡眠状态,就抛弃了所藏匿的小小的灵魂,于是,灵魂便迅速飞向自己所喜爱的事物,现在任何障碍都挡不住了。不过,心灵居然能独自行动,他们觉得怪极了,甚至高呼“不可能”,称这是“做梦”。

他们早晨醒来就说:“哈!我做了个美梦,要能实现该有多好。”接着,他们又伤心地想:朦胧中见到的幸福,他们永远也达不到。于是,他们就讨论是什么细绒能将可怜的灵魂拴住,是不是最好扯断这种线,扼杀肉体,不再总这么拖着“这种讨厌的幸福”。

然而,这些丧失理智的人,他们害怕同时也扼杀了灵魂!因此,他们只好维持现状,每天夜晚拥有幸福,到了白天就因为掌握不了幸福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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