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但愿那另一种觉醒,死亡,
能给我不含记忆的时间。

▎所有的桥都孤独

◆ 在深夜的马蹄声里

>> 而我还听到你的呼吸和你用以打击我的那个词。

◆ 幻景

>> 而没有波浪在它们身后闭合。

◆ 我该如何称呼我?

>> 让我从种子游向种子?

◆ 世界广大

>> 可我没有和任何事物走到尽头,每个地方都从我的爱中取走了一份,每束光都烧掉了我的一只眼睛,在每个阴影里我的衣裳都碎裂。

◆ 三月里的星

>> 我们无可选择地繁荣或衰败,服从雨而最后也服从光。

◆ 木与木屑

>> 它真实而猖狂。

>> 曾让我们软弱的诱惑前竖立起抗拒的头发。

◆ 夜航

>> 谁敢回忆深夜?

◆ 诗篇

>> 在我的静默这块洼地里放下一个词再在两边将森林拉扯大,好让我的嘴整个在阴影中。

◆ 维也纳郊外的巨大风景

>> 新的苦难以卫生的方式减缓

>> 一颗心会坚持要做一颗心吗?

>> 我们毫无意志地来并在忧郁的阶梯上跌落得越落越深,带着对这坠落的敏锐听觉。

◆ 关于一片土地、一条河和那些湖

>> 从近处的山丘滚来结不了果的月亮,占据了耕田又征用了这片土地一夜。

>> 总有一击落下,在肉里渐渐消失。还有一击留在原地,掩埋在针叶里被黑色森林的青苔噤声。

>> 风清扫被遗弃的店铺给做梦人补充糖做的心。

◆ 解释给我听,爱情

>> 解释给我听,爱情,我无法解释的这些:这短暂的可怕的时光,我只该以思考面对且独守不识任何可爱者也不做任何可爱事吗?人必须思考吗?他不会被人惦念吗?

◆ 罗马夜景

>> 轮到我们时,我们推开。山丘下沉,我们上升并与深夜分享每一条鱼。没有人跳下去。这是如此确定,唯有爱情以及彼此会将对方举高。

◆ 逃亡途中的歌

>> 你所撞到的,都是旧地,每一个地方你都给出三滴血。

>> 爱情有一场胜利而死亡有一场胜利,时间和之后的时间。我们没有任何胜利。只有天体在我们周围坠落。余晖和沉默。可是吟唱那之后的尘埃的歌会升起凌越我们。

◆ 1957年至1961年间的诗

>> 一切都是打造伤口,没有谁原谅了谁。如你这般受伤又伤人,我向你而活。那纯粹的,那灵魂的碰触,每一次碰触都让其增长,我们经历它们于年华老去,转入最冷的沉默里。

◆ 一种失去

>> 共同用过的:季节、书和一则音乐。钥匙、茶杯、面包篮、床单和一张床。一份词语的、手势的嫁妆,带来,用过,耗尽。一份住宿规则要得到重视。说到。做到。每次都伸手待握。

#摘 #所有的桥都孤独 #英格博格·巴赫曼

▎仍在一起

◆ 仍在一起

>> 言说,背叛。背叛,因为这等于继续渴望活着,甚至,有时是愉快的。而这些时刻具有美感,不是吗?

>> 我相信仍有意义能被唤起,我能证明词语享有对意义的权利。

>> 没错!是你是你如此照顾我,在我二十岁时当我毫不怀疑自己,却需要一个人信任我的时候。

>> 你时常是错的,但我了解你的错误中那正确的部分。

>> 第一天愉悦的幻觉里,我遴选出一块石头,钴蓝。

>> 然后,泥土的孔隙中,那些新眼睛是——

>> 那是真实的吗,我们曾经所是的样子:是承载期待的栗子壳,终有一天被那份期待微弱的但不可战胜的推力撑裂?

>> 那仍在等待自己姓名的东西。我记得。夜晚是美丽的风暴然后,对那些凌乱的身体而言夜晚是睡眠同谋般的默许。

>> 我记得。这算不算是记得?或者是想象?

◆ 还是它?

>> 啊,我猜不出了,再也猜不出了。事物都在笑,它们笑我们,大地裂陷,天空在陨落。

◆ 大熊星座

>> 我们会尖叫着,弄懂一切。对你来说是这样。而我,将一直走下去,不再返回。

◆ 又是您!

>> 后来,我跟她说,留下来吧,别离开我,别在今天离开!但她笑着挣脱了。她手里积满了水,夜幕降临。我们的小船滑向了哪里?黑夜中我们一无所知。

>> 相对于物,你一直更偏爱词。我吗?不!我只认识很少的词!真的,我只拥有很少的物。至于她,那就更少了。她?那是夜。她拍击着窗玻璃。我打开窗,她硕大的头就整个儿占满了窗子。我害怕。她还在拍呢,你也还让她开着。

>> 我信赖诞生于世界背后的美。我们拥有的一切,就是那些没粘牢的船板,松脱的、不能竖起来的船板。你从里面敲一敲,它们就立刻倒下。

◆ 音乐与回忆同在

>> 怎样的地点让一切得以决定?道别重复了三遍,嗓音已沉默。寂静增强,如一个峰顶我们不知道那究竟是虚无还是绝对。

◆ 另一些画

>> “蓝色,”暗红色说,“到我近旁来。为了模拟生命,让我们相拥吧。不,是为了生命从我们的灰烬中重生,并且要有光——我们的女儿。”

◆ 尼西达岛

>> 热爱梦吧!当你所有打开自我的钥匙那些冲撞铁门的钥匙皆已遗失,它便是唯一。因为梦是寻觅存在的美,而美就是爱,是将你拥在怀中的真实,即便在这里,欲望也多少是接近于自由的。

◆ 黑夜漫游

>> 你站在我们房间的窗前。“过来。”你说。但立刻又改口:“啊,太晚了!”太晚了?因为曾经某个片刻出现在附近三四棵高树上的东西,已不复存在于夏末夜晚的那道光里,它的辉光,它将自己献给大地的馈赠又发生了非凡的增长?啊,亲爱的,让我们居住在这依然充满光的“太晚了”里面。这无异于冥思着“渐暗的平原”,难道不是吗?

#摘 #仍在一起 #伊夫·博纳富瓦 #YvesBonnefoy

▎相遇与埋伏

◆ 间歇和结局(1973-1974)

>> 维护真实而细小的理念

>> 面对着事物的眼睛不会闭上,它们停在一千多年在今天游移在放弃不放弃之间带着智慧,总是很晚消失。

◆ 岛屿的美会被人看到

>> 尽管有人,已经获救,挑衅自杀者在床铺和从手中掉落的药片旁边有人在说:岛屿的美会被人看到无论是我们,还是其他人。

◆ 仅仅

>> 只是现在,你不用解释。这很凶残但要当面说不他在哭泣,他不明白,他爱着,像几千年来人们爱的方式在一个漆黑的露台上做出许诺,在充满威胁的树叶间相互抚摸。

◆ 朝着一个地方

>> 朝着一个地方空前绝后夜晚,在船上,目光望向远处的地平线,从没计划回归在这没有分割的分享里,没有任何目的的时刻:无辜而不忠,为什么那里没有停歇,只差一步就能到达起点。任何进入的人都会被带着爱意认出来。

◆ 类比(1976)

>> 忽然间,回到葡萄园和水井的寂静中,用磨平的石头分割着肉

>> 呼吸变得紊乱,停下又重新开始

◆ 鬓角上的光

>> 活着只是为了存在而不是为了讲理

>> 下午,餐馆桌子上的影像不会做出任何解释在红色指甲近旁和那些句子一致这就是抚摸忘记的和投入的抚摸当她看着杯里残余的水滴,她想着时间想着她唯一爱的词语:“现在”。

◆ 部分

>> 部分虽然是为了快乐。在橱窗里,光颤抖着,想进入某种意义。这里不可能把分钟绑在某人身上:时间不会缩短按照某个计划,一切都有它的长度。这不符合人们的想法,也不能。虽然是为了快乐但活生生的,不能不信。用手捧起的爱,所有爱融合成一种爱。冰冷的额头靠在玻璃上(“我会用我的生命肆意妄为”)这时收音机在说一些陌生的语言没有人说出意义也许,远距离,逆风时它会浮现。外面是米兰。十一月。现在,不同掩盖了一切。一扇门打开,人们进进出出。其他人挤来挤去找不到出口。这脉搏也在跳动,渴望某些东西,一场欢笑,非常近迫。但现在已是事物无法恒久的时候。在这一步之前没有任何开始。应该进行一次尝试,一次索性的坠落,落入混乱。

◆ 第一个女人到来

>> “唉,假如你能懂得:痛苦的人痛苦的人不会深刻。”

>> 你不要等任何人不要等我,如果我很痛苦,也不要等我。

>> “你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别放不下,你要接受,接受失去一些东西。”

◆ 这些汁液

>> 那种面对面的沉默他们已经去过。

◆ 一滴水准备投入世界地图

>> 一半给胜利,一半给陷阱里的草。世界会抵达我们心里,那种面对面的沉默我们已经去过。

◆ 一位老师

>> “我们会学会吃这颗洋葱,一点一点,观察每种味道里的沉默”

◆ 户外

>> 在老路中总有一条更纯粹

◆ 歌

>> 一半是命运,一半是地窖里偷来的毛衣

>> 我分辨不出颜色,我不知道要从鞋底拔出多少颗钉子我想要的多少年是多余的。

◆ 年鉴

>> 年鉴从布了铁丝的身体,铁丝攀到空中带着叫喊的证据。就像贫穷最原始的公式,所有食品都融化在心的水滴里,所有睡梦都结痂成物质,那次会面在诗兴和苍穹之间我们回到被抹去的状态。

◆ 无言的地图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是这样。”

>> 一种疼痛仅仅和自己相似。“因为我……不想得到也不想放下。”

>> 在清晨三点我们停在一个售货亭前,要了两杯红葡萄酒。她想付钱。然后让我陪她回家,她在瓦拉泽街。那些话能听明白,她的嘴不再含糊。“在我整整一生中,你在哪里……”米兰又一次陷入沉默无边无际,和她一起消失,在一个黑暗而潮湿的地方,她的名字也会消散,融入到没有音乐的血液中。但我们会成为,一起,会成为那哭泣,一首诗无法表达的东西,现在你看到了我也会看到……我们都会看到,现在我们会看到……所有人都会看到……现在……我们正在重生。

◆ 唯一的日子

>> “无论谁遇到你他过的每天都没有你每天都感到差一点就抓住你的本质,那一点是致命的。这就是我感到的,我美丽的女人,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我残缺的女人,我不知道你被切去了什么。永别了,我脆弱的女人。”

◆ 在传递的心里

>> 没有一个可以支撑的想法,只有那固定的一阵阵涌起的想法在推动你到最后,要求你说出准确的版本,让你准确地从头开始,要求你说出完整的版本这时你在距离那些身体一厘米的地方徘徊。你是剩下的无言的部分当两个人早早分手在一声问候里还剩下多少生命那就是你。

◆ 我们将在星期天见面

>> 已经不再确信。激动地期待半夜已经不属于我们,等待夜半,直到它进入到真正的骚动,在所有时刻,所有时刻的狂乱中。已经不再确信。唯一确信的是时间,唯一确信的是死亡,执念很少,爱的夜晚很少,吻很少,把我们带出自己的路也很少,诗也很少。一切都已经启动。从那时到现在。所有明亮的,时间,掠过嘴唇。所有呼吸都聚集在项链上。

>> 我们看了手上的补丁。

>> “那些黑暗的爱会重新活过来,在岁月中间,它们会留下一个插头,它们会回来,会明亮耀眼。”

◆ 无声的景象

>> 你逐渐了解这时间,一点点慢慢建起,人间的日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我的爱人,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已经认识到每日的心,没有年龄的心,点亮肉身的思想,对尺度的掌握闪电,我们把自己放在这里,两米的水泥里,通过在场,夏日的心跳,一次换人。

◆ 找到血管

>> 找到血管天堂的最高处没有任何荣耀,只有缠结在一起的神经,是声音的刮擦,眼睛盯着下面,那种虚无让思想保持冷静,那种灯泡和针的悸动,某种已经捕获的叫喊的地方。面孔已经挨着它的土地,看到现象苍白的流动哦,我说,睡吧,睡吧虽然我和你在一起但你没和我在一起

◆ 夜晚的拜访

>> 整个夏天都赤身裸体,用手不停转动门把手。

◆ 默默走入庭院的黑暗中(2010)

>> 他们的身体在笔记本上都有一个插头。

◆ 包围的结局

>>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 阴暗的干渴

>> 过几分钟需要交卷了,草稿纸也要交上来。

◆ 声音

>> 4 在没有夜晚的黑暗中一株词语的小灌木被引向我们都是简单的词汇,袒露的面孔那是女人在谈论一份礼物,一份冰冷的馈赠…………这就是我等你的河流……你要记住我……我是第一个……我是水,喝掉自己的水……

◆ 相遇与埋伏(2015)

>> 我已经成为我们失去之物的化身,在我身上聚集着所有那些一点点被除名的东西我不再记录日子和时刻我缺席于世界古老的现象。死亡,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没人搜遍你的全身没人那么早开始面对你……你赤裸、叛逆面对祈祷的闹剧……你给我展示了失去时光的蜇伤

>> 我的朋友,你无法想象,一个结局里会隐藏多少东西,你无法明白被磨碎的石头变成你的生命

◆ 之二 相遇与埋伏

>> 马里奥,有些东西在你身体里呼喊,来回奔跑,又回到深处,被嘴唇紧紧封闭,

>> “我离开了场地,你看离开我们精彩的比赛你会在这里找到我,在语言下面:笔记本是我唯一的伴侣现在在手上,你看,有死亡的线条。只有你可以拯救我,只有你可以神奇地击中靶心。”

◆ 之三 高度监控

>> 在监狱里要开口说话像你这样沉默的人也知道每种沉默会滋生怨毒夜晚一次次审讯你你最后招供你谈到她,身体、新娘和钳制就像耀眼的美

>> “我的朋友,昨晚我在天空中看到了天狼星,我想到那是我的外号,一个孤僻的男孩的名字他指着一团云朵问它们什么时候回来,那许多紫罗兰和火把,你不应该爱她了——他们回答说——你不应该再爱她了。”

>> 我只记得那个吻后来变成盲目的屠杀,时间不详。”

#摘 #相遇与埋伏 #米洛·德·安杰利斯

▎杜弗的动与静

◆ 反柏拉图 Anti-Platon,1947

>> 就是这个东西:比真实马头还要大的马头,上面嵌饰着整座城市,它的街巷和城墙,在双目之间奔走,连接起马脸的曲折和延展。一个男人,用木头和纸板建造了这座城市,用一个真实的月亮斜着照亮它,就是这个东西:蜡做的妇人脑袋,头发蓬乱,正转动留声机上的唱盘。

>> 这笑声满是血

>> 思想只会在它的嘴上褪色

>> 给她这份犹豫,甚至在她那微笑所表达的动作的旁边

>> 而在第三张上,男人写下:“死,必不可少。”就这样,他走在时间的裂缝上,被自己的伤口照亮。

>> 我听见你在夏天的背面喊叫。

>> 只对塑造敏感,对经过敏感,对平衡的颤抖敏感,对已经从四面八方爆发的确认了的在场敏感,他寻求闯入的死亡的鲜活,他轻易就战胜了没有青春的永恒和没有灼烧的完美。

◆ 戏剧

>> 衰老的夏天用一种单调的快乐使你裂开,我们瞧不起沉醉于不完美地活着。“不如藤,你说,缠绕在夜的石头上:没有出路的在场,没有根的脸。最后一块幸福的窗玻璃被太阳的指甲撕烂,不如在山村里死去。不如这风……”

>> 是一阵比我们的记忆更强劲的风,

>> 你抬起的手臂,突然,在一扇门上,透过岁月照亮我。闪着炭火的村庄,我看见你随时生,杜弗,随时死。

>> 受了伤,你混入叶丛,但被迷路的血迹抓获,你还是活命的同谋。

>> 现在山谷插入嘴,现在五指分开意外的森林,现在脑袋率先淹没在草丛中,现在喉咙塞满雪和狼群,现在眼睛在哪些死亡的行人身上刮起风,是我们,在这风,这水,这寒冷中。

◆ 最后的手势

>> 最低处的婚姻得以完成。

◆ 杜弗说

>> 在阴郁的嘴唇上你保留怎样的示意,怎样的可怜话语,当一切沉默,当炉膛犹豫着最后的剩柴,重又关闭?

>> 我会懂得怎样在你身上存活,我会从你的身上扯掉一切光,一切化身,一切暗礁,一切法。

>> 愿动词熄灭在这个你我重逢的低矮房间里,愿喊叫的炉膛缩紧在我们殷红的词上。愿寒冷通过我的死起身,抓住一种意义。

◆ 橙园

>> 这是话语的日子,这是起风的夜晚。

>> 地点是荒凉的,泥土有声,闲着,钥匙在门上是容易的。在公园的树木下,活在浓雾中的人踉踉跄跄。

◆ 目击者的威胁

>> 你甚至不爱你迎娶的阴影。

>> 火已经仅仅是记忆,而灰烬只是合拢的羽翼的声音,死者的面孔的声音。

◆ 说话的声音

>> 与人们保证的出发不同的另一种希望,这沉闷的脚步声,这前进中摇曳的蜡烛。

>> 它身上裹着受伤的夜,

◆ 枯燥的面孔

>> 火焰的透明严厉地否定了时光。

>> 自从诗把它的水从其他的水区别开来,没有美没有色能固定住它,它为铁和夜而苦恼。

>> 她是死亡吗,她像一扇巨大而空洞的门,而我知道在她贪婪的眼中,过去和未来总是相互残杀,好像岸边的沙子和海水。

>> 当一个声音要求别人相信的时候,它总是转过身来反对自己,总是让它的伟大和它的证据干涸。

◆ 虔诚

>> 我知道火是不会白烧的……

◆ 捍卫之歌

>> 树中的声音是一种纯粹的讥讽,

◆ 给黎明的土地

>> 在这里的桌子上,化成灰烬的火焰会在别处、在另一种光里越烧越旺?黎明,起来,带着没有影子的面孔,给重新开始的时间一点一点染上颜色。

>> 你可以住在崭新的爱情中。

◆ 夏天的夜

>> 我听见了它的脚步声,在其他的石头中,在比日子更低的日子的永恒渴饮中。

◆ 火光在前

>> 树在树中衰老,这是夏天。

>> 船靠近岸边,翻了。

>> 日子深处的日子会拯救我们在一起时很少的话吗?对我来说,我如此热爱这些值得信赖的日子,我关心那几句在我们的心炉里已经消失的话。

◆ “昂蒂亚姆,美丽的女伴”

>> 你将变老,在树木的颜色中褪色,在墙上投下更缓慢的影子,最终,灵魂成为受威胁的土地,你重新把书翻到读过的地方,你会说,这就是那些隐晦的最后的话。

◆ 焦虑和欲望的对话

>> 你是那个被一种模糊的话语照亮的人吗

◆ 两种色彩

>> 我是迷路的小卡车的噪音,

>> 我在我的船上吃梦,我同意。

>> 碰触一个肩膀。

◆ 那零散的,那不可分的

>> 是的,凭借把虚无做成火焰的诞生,以及对我们平静脸庞的混淆。

#摘 #杜弗的动与静 #伊夫·博纳富瓦 #YvesBonnefoy

▎诗歌是什么?

...

在这张纸上——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上——我们会交出真相,交出我们的影子、秘密,我们声音里最隐秘、最灼热的部分,我们生命中最主要的部分。

...

这就是诗歌的奇怪悖论:它一直都是用最古老、最贫穷、最脆弱的工具去完成。它处于时事之外、贸易之外、经济之外、在一切之外,有时甚至在我们之外。我们用自己的一部分写作,但我们并不彻底了解它,这部分是我们的,但也不属于我们。它经常从一个对我们来说很神秘、很幽暗的区域冒出来,很隐秘但也很震撼人心。

...

你不是在写你所知道的,而是在写作时慢慢发现。你写的不是你记得的,而是通过语言开辟的路径在记忆中行走,写作会把我们引向出乎意料的地方。诗歌是一种认识,一种揭示。它不是建立一种语言,而是揭示一个之前存在的世界,揭示在我们之前已经存在的东西。因此诗歌和回归密切相关,这也是莱奥帕迪和帕韦塞教给我们的。我们爱过的地方会对我们说话,朝我们示意,真是对着我们,只对着我们示意。

...

所有这一切,在回归时的绝对感动,都沉淀在我们心里,等待被唤起。我们所爱的地方就在那里,在我们面前,但越是从近处看着它们,它们也越是从远处看着我们。要把这些地方呈现出来并不容易,刚开始我们会感到紧张,激动地摸索,寻找精准的表达,目光进一步聚焦。那个地方要和修饰它的形容词更清晰地靠近。在受到召唤之后,我们要给这些地方命名,用属于它们的名字呼唤它们。因为这就是诗歌,诗歌并不是表达什么,而是用它的名字呼唤它,用它真正的名字呼唤潜伏在深处的东西,那些埋在厚厚的、约定俗成的称呼下的东西。现在我们要把它们挖掘出来,展现在日光之下,渗透到文字呈现的真相中,并使其保持恒定。

...

只有在回归时,我们那些急切的期待才会减弱:我知道身上真正发生了什么,看到幕后发生了什么,在支撑着我们最深处的经验。倾听这些真相,变成了一种任务,同时也是诗歌语言的根基。

...

为什么实验主义在我们看来这么做作?因为它和猎奇、贪婪相关。它虽然获取了很多,但它的目光不知感恩。

...

我们从来都不会停止询问自己,对于懂得在永恒中冒险的人,昨日之水不会干竭。

...

“认出”(Riconoscimento)这个词一直让我很着迷,这是古今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桥段”,是一个决定性场景,忽然揭示出我们面前的人是谁。

...

欧里庇得斯让海伦和墨涅拉俄斯在尼罗河三角洲上相遇,他写道:认出所爱的人,他是位神。

...

那些语言经过长途跋涉才能问世,这是一场充满障碍的行走,会遇到很多屏障、城墙和护城河。这场行走中,语言不能像乡间泉水一样静静流淌,或像叙事体一样流畅。绝对不是这样,诗歌的语言不流淌,也不流畅,它的水流一直都会遇到堤坝的阻拦。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语言才会增加力量和密度,会压迫着堤坝,变得越来越深,水位一直在攀升,会感到倾泻非常急迫,会迫不及待带着所有积累、滋养和内心的期待流入山谷。

...

时间回到自身,完善那些爱过的地方,使这些地方完整。这个时间不是线性的,这一点很明显。但我想进一步讲讲,准确来说这也不是圆形的时间,不是会回到原点的时间。这个时间在回来时,会靠近离开时的道路,可以观察、理解那条旧路径,但又不和它重合。因此,绘制这个时间形状的几何图,不是一个圆环,而是一个螺旋。

...

在诗歌中,机会的唯一性会投射在连续的背景上。最偶然的事件也应该和它发生时的呼吸交织起来。诗歌不能缺少这种具有戏剧性的共存,逃逸和留下同时出现。

...

实际上诗歌讲述的是只发生过一次的事。正因为只发生一次,它会带着一种抹去其他存在的阴影,这些存在包围在四周,就像这个独一无二时刻的副本,它们会赋予这个时刻动态和动力。在这种意义上,这是一个开创性的经验,或者说这种经验向我们展示出:完整的时间存在于一个诗句的微型时间之中,它总是倾向于“显现”,总是倾向于揭示这个瞬间背后掺杂的意义。相对于“瞬间”这个词汇,我更喜欢“即刻”,它听起来也很美,听起来像正在进行时的坚定,振奋人心。这个词的意大利语源自一个动词,就是“instare”,意思是催促、迫近、坚决要求,因此它具有时间性,就是在当下,混合着现在充满的和将要爆发的。

...

#摘 #相遇与埋伏 #米洛·德·安杰利斯

▎书籍

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ㅤ本哈明·拉巴图特 Benjamín Labatut🌟

与魔鬼作斗争:荷尔德林、克莱斯特、尼采 ㅤ斯蒂芬·茨威格 Stefan Zweig🌟

三大师传 ㅤ斯蒂芬·茨威格 Stefan Zweig🌟

疯狂的谱系:从荷尔德林、尼采、梵·高到阿尔托 ㅤ众人🌟

ㅤ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Fyodor Dostoyevsky🌟

▎电影

随心所欲 Vivre sa vie: Film en douze tableaux (1962) ㅤ让-吕克·戈达尔 Jean-Luc Godard🌟

狂人皮埃罗 Pierrot le fou (1965) ㅤ让-吕克·戈达尔 Jean-Luc Godard🌟

冬天的故事 Conte d'hiver (1992)ㅤ埃里克·侯麦 Éric Rohmer🌟

夏天的故事 Conte d'été (1996)ㅤ埃里克·侯麦 Éric Rohmer🌟

触不到的肌肤 不気味なものの肌に触れる (2013)ㅤ滨口龙介 Ryûsuke Hamaguchi🌟

醉乡民谣 Inside Llewyn Davis (2013)ㅤ伊桑·科恩 Ethan Coen 乔尔·科恩 Joel Coen🌟

▎文章·戏考

今天ㅤ总第132期ㅤ法国当代诗歌专辑🌟

▎戏曲·曲艺·音乐

京剧现场演出ㅤ武松打店ㅤ郝帅 杨亚男

京剧现场演出ㅤ春闺梦ㅤ赵欢

京剧现场演出ㅤ闹天宫ㅤ郝杰🌟

戏曲电视节目ㅤ绝版赏析(201-300)🌟

昆曲公开课ㅤ昆曲之美🌟

鬼台第458期:全在候诊室🌟

昆曲演出录像ㅤ长生殿·迎像哭像ㅤ蔡正仁🌟

PoemusicㅤPom选🌟

#不安拣择

▎1919年

12月5日。
又被这可怕的、长长的、窄窄的裂缝撕碎,这裂缝原来只有在梦里才能被抑制。从自己的意志来说,这在清醒的时候自然是永远不行的。

12月8日。星期一、星期五去大树花园,在饭店里,在画廊。痛苦和欢乐、罪恶和无辜,就像两只难分难解互相交叠的手,人们要割断他们就必须要穿过皮肉、血液和骨头。

▎1921年

10月17日。

...

多少年来的历程中我自身的有系统的毁坏是惊人的,就像一座堤岸慢慢发展着破裂,是一种充满愿望的活动。已经实现了这一使命的精神现在肯定在庆祝胜利了,它却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呢?但它许是以它的想法自己还没走到尽头,因此而不能想到其他的什么。

10月30日。

...

什么与这些富于表情、照射眼睛的躯体的联系比与任何一种东西、大约是你手中的笔的联系更为紧密呢?大概你有着它们的本性?但你没有它们的本性,所以你才提出了这个问题。

人的躯体这种固定的划分是可怕的。

值得注意而猜不透的是没有沉没和默默的表现,这逼近荒谬:“对我的部分来说的我也许早已经毫无希望了。”我的部分的我。

11月2日。模糊的希望,模糊的信任。

一个没完没了的阴霾的星期天下午,耗尽着整个年头。一个包括着多少年的下午,在空荡的街道上交替的绝望和在沙发床上的安慰。有时候对着几乎不停飘过的、没有色彩的、毫无意义的云惊异不已。“你为一个伟大的星期一而告结束!”——“大概地说,但星期天永不会结束的。”

11月3日。呐喊。

11月7日。无法逃避自我观察的责任:如果我被其他的人观察,我自然也必须要观察自己,如果我不被别人观察,那我就必须更仔细地观察自己。

#摘 #卡夫卡日记 #卡夫卡全集 #卡夫卡

▎重温《解体概要》

重温这部三十多年前出版的作品时,我很想能从中重觅或至少在一定程度上重觅那个今已不在、已消失的故我。当时我崇拜的大神是莎士比亚和雪莱。如今莎士比亚我还在读;但雪莱就读得很少了。提起这件事,是想说明我当时醉心于哪一类诗。我的性格适合奔放的抒情诗:我当时所有的习作中都不幸地留有这种痕迹。如今还有谁会去读《心之灵》那样的诗呢?可我当时却是读得津津有味的。如今雪莱那种歇斯底里的柏拉图主义我已经不喜欢了,我更偏爱简洁、冷峻和刻意的淡漠,而非任何形式的情感宣泄。我对事物的看法根本没变;改变的无非是口吻。思想实质也很少真正变化;变化的只是表达方式、表象与节奏。随着年齿日增,我越来越意识到诗歌对我并非缺之不可:是不是因为品味诗歌与精力过剩有关?如今,我越来越偏爱冷漠,偏爱简洁,靠爆发写作,这可能与厌倦有很大关系。不过,《解体概要》在当年也是一次爆发的结果。创作过程中我似乎感觉摆脱了压抑,但这种感觉并不能持续太久:所以我必须呼吸,必须爆发。当时我觉得自己非要做出一个决定性的阐释不可,与其说是针对人,不如说是针对存在本身,我很想与它单打独斗,哪怕只是为了看看谁会获胜。坦率地说,我几乎自信能赢,而它不可能获胜。我的抱负,我的目标,我的梦想,我每时每刻的计划,都是为了逮住它,把它逼入绝境,用疯狂的推理和让人想起麦克白或基里洛夫的腔调把它碾成齑粉。书的最初几章中就有一章的标题叫《反先知》(L’anti-prophète)。事实上,我的反应就像个先知,我给自己设定了一项随时可以中止的使命,但仍然是使命。我在攻击先知的同时也是在攻击自己,攻击……上帝——根据我当时的原则,我们只应该关注“祂”和我们自己。所以通篇文字都像哀的美敦书一样充满了暴力的口吻(不是它应有的那种简洁,反而是冗长、啰嗦和喋喋不休的),就像对天空、对大地、对上帝或其替代品的一纸警示,简言之,就是警示万物。在这些页面绝望的愤怒中,我们会煞费苦心地寻觅一丝谦卑,一丝平静而顺从的反思,一种接受和解脱,一种微笑的听天由命,我年轻时的狂妄与疯狂,以及一种难捱的否认之快乐,就在这些页面中达到了顶峰。在否定中总诱惑我的是取代一切和所有人、成为某类造物主并支配世界的能力,仿佛祂一降临,我们就与祂合作,随后便有了加速其毁灭的权利甚至义务。否定精神的直接后果是毁灭,它对应着某种深刻的本能,对应着某种嫉妒——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肯定都会对那位众生第一人、对其地位以及祂所代表的观念和象征满怀嫉羡。可是,我跟那些神秘主义者再怎么混也无济于事,内心深处我始终属于“魔鬼”的阵营 :既然无法跟祂的威力媲美,我至少得尽力通过自己的傲慢、尖酸、专横和任性来使自己无愧于祂。

西班牙语版《解体概要》出版后,两位来自安达卢西亚的大学生问我能否在“基础”(fundamentaciôn)匮乏的条件下生活。我回答说,我从未在任何地方找到过坚实的基础,但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多年来我们已习惯了一切,甚至是头晕。其次是不要熬夜也不要总是妄自菲薄,因为绝对的清醒与呼吸并不相容。如果我们每时每刻都要对自己的所知所想保持清醒,比如说始终格外在意基础匮乏这种感觉的话,我们就会自杀或任由自己变成白痴。多亏某些时刻我们能忘掉真实才得以存活,因为期间我们蓄积了能量,让我们能再次面对那些真实。每当我轻视自己时,为了重拾信心,我都会告诉自己说,我毕竟已成功地以某种感知维持了自己的存在或存在的假象,很少有人能受得了这种对万物的感知。不少法国年轻人告诉我说,让他们印象最深刻的一节是《自动人》(L'automate),他们接受不了那种深邃。既然我没死在自己的思考之下,那么我就以自己的方式成为一名斗士好了。

还有两位大学生问我为什么不停止写作和出版作品。“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英年早逝的,”我就是这么回答他们的。我的第一本书有个夸张的书名——《在绝望之巅》(Sur les cimes du désespoir)——是我二十一岁时用罗马尼亚语写的,同时发誓再也不写了。然后我又写了一本,又发了同样的誓。四十多年间,这一幕多次重复。为什么?因为写作——无论写多写少——帮我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表达的执迷减弱了,在写作的过程中被克服了。写作是一种奇异的放松。出版也一样。写出一本书,它就是你的生命或一部分生命,它派生于你,却不再属于你,也不再困扰你。表达让你弱化,让你变得贫乏,让你减轻内心的负担;表达让你丢掉了麻烦,表达是一种解放。它清空了你,也因此拯救了你,它让你摆脱了沉重的郁积。如果我们痛恨某人,恨不得把他干掉,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一张纸,在上面一遍遍地写某某某是个混蛋,是个恶棍,是头怪物,马上就会觉得不那么恨他了,也几乎不再想去报复他了。这差不多就是我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所干的事。我从内心深处把《解体概要》发掘出来,就是为了辱骂生命,也辱骂自己。结果嘛?我能更好地忍受自己了,也能更好地忍受生活了。我们应该尽可能地照顾好自己。

这第一本书是1947年写的,写得很快,当时的书名叫《否定习作》(Exercices négatifs)。我把它拿给一位朋友看,几天后他把稿子还给我,说:“你得推倒重来。”他的建议让我很恼火,但多亏我听从了他的建议。事实上我写了四遍,因为我不希望大家认为这是个外来户写的。我的抱负无外乎是想和本地人斗一把。这种自负从何而来?我的父母只会说罗马尼亚语和匈牙利语,还会一点儿德语,法语他们只会说你好和谢谢。几乎所有特兰西瓦尼亚人都是如此。1929年我去了布加勒斯特,开始了杂乱无章的学习生活,我发现那里大多数知识分子都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因此在我这个只会读法语的人心里就有了一种愤懑,这种愤懑持续了很久,而且至今仍以另类形式延续,因为到了巴黎以后我始终丢不掉我的瓦拉几亚人口音。所以,如果我做不到像本地人那样讲话,至少我可以试着像他们那样写作,这一定就是我潜意识中的推理,否则何以解释我的决心呢:我决心一定要和他们做得一样好,甚至——愚蠢的假设——比他们更好?

我们努力地证明自己,与自己的同类竞争,并在可能的情况下胜过他们,这些理由都很卑鄙,说不出口,但也很执著。相反,想退缩的那种高尚愿望则难免缺乏活力,无论后悔与否,很快都会被我们抛弃。我们擅长的一切都源于混沌多疑,实际上是来自我们内心。

还想说一件事:我本来应该选择另一种语言写作而不是法语,因为我和法语的高贵气质不太搭调,与我的本性、我的恣肆、我的真实和我的痛苦都背道而驰。在我看来,法语的刻板以及它所代表的那种优雅的严谨就像是一种苦修,或者更像是囚衣与沙龙的混合体。可正是因为这种不相容,我才爱上了法语,甚至纽约的大学者埃尔文•查戈夫(他和保罗•策兰一样,也生在切尔诺夫策)有一天也向我吐露说,对他而言,只有用法语表达的东西才值得存在……

如今这门语言正在迅速衰落;最让我难过的是法国人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痛苦。倒是我这个来自巴尔干半岛的废物为这一衰落感伤。那好吧,就让伤心的我和它一起沉沦吧!

#摘 #赞赏习作 #E·M·齐奥朗

▎夜晚的园丁



夜晚的园丁曾经是搞数学的,如今他谈起数学,就像戒了酒的酒鬼谈起酒,既渴望又恐惧。他说,他职业生涯的起步是很辉煌的,但后来,他读到了亚历山大·格罗滕迪克的著作,然后他就放弃了。那是位真正的天才,六十年代,他革新了几何学,自欧几里得以来就从没有人做到过类似的事情,后来他莫名其妙就放弃了数学,当时他四十岁,正处于国际声望的高峰期,而他给我们留下的那份独特而又令人困惑的遗产,其冲击波仍在撼动这个学科所有的分支,可他拒绝讨论这个,连提都不想提,直到四十多年后他离开这个世界。就跟夜晚的园丁一样,格罗滕迪克也是活到一半,突然决定抛开家,抛开家人,抛开事业和朋友,隐居到了比利牛斯山间,像僧侣似的。这就好比爱因斯坦刚发表完相对论就放弃了物理,马拉多纳一拿到世界杯,就发誓再也不碰球了。当然,夜晚的园丁之所以会决定抛下社会生活,不只是出于对格罗滕迪克的崇拜。他离了婚,很惨,跟他唯一的女儿疏远了,又被诊断出患有皮肤癌,可他坚持认为,所有这些,哪怕再痛苦,跟另外一些东西相比,都是次要的。他突然意识到,是数学——而不是原子弹、计算机、生物战,或气候的末日——在改变着我们的世界,也就几十年吧,顶多了,我们将无法理解人类的意义。并不是说我们曾经理解过,但情况越变越糟了。如今的我们可以把原子掰碎,让第一束光闪瞎我们的眼睛,我们可以预言宇宙的终结,用的只是几个神秘的方程、图形或符号,普通人是不懂的,尽管它们左右着我们每一寸的生活。然而还不仅仅是普通人,连科学家自己都不再理解这个世界了。打个比方,就说量子力学吧,人类皇冠上的明珠,我们发明的所有物理理论中最精确、最美丽、涵盖面最广的一个。互联网背后有它,手机霸权的背后也有它,它许诺的是只有神的智慧才能比拟的算力,它已经让我们的世界改头换面到了一个认不出来的地步。我们知道怎么用它,它完美地运转着,通过某种奇迹,然而,这个星球上没有一个人,不管活人死人,真正明白它的原理,人脑无法应对其中的矛盾和悖论。就仿佛这个理论是凭空落到地球上的一样,就好比它是源自太空的一块独石碑,而我们只是在它周围爬着,不时摸摸它、扔它石头和木棍,却从来没有真正地理解它——宛如猿猴。

所以,现在的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园艺上。他照料着他自己的花园,也为镇上的其他房子服务。据我所知,他没有朋友,邻居都觉得他是个怪人,可我更愿意把他想象成我的朋友,因为有时候,他会在我家旁边放上一桶混合肥,作为献给我花花草草的礼物。我花园里最老的一棵树是柠檬树,树枝很密很厚。前不久,夜晚的园丁问我,知不知道柠檬树都是怎么死的。假如它们撑过了干旱和病害、不计其数的虫子、真菌和瘟疫的袭击,从而来到了晚年,它们会因过度繁盛而死去。一旦抵达了生命周期的终点,它们会最后结出一大茬的柠檬。那年春天,它们的花苞会迸发出来,绽开巨大的花团,空气中都是它们馥郁的甜香,隔着两条街,你的喉咙和鼻子都会发痒。然后所有果实会一同成熟,把整根整根的树枝都压断,再过一两周,周围地上就都是腐烂的柠檬。多奇怪哈,他跟我说,都快死了,还能看到这样的繁盛。让人想到动物界里,数百万条鲑鱼在死前疯狂交配,而几十亿条鲱鱼用卵和精子把太平洋几百公里的海岸都染成了白色。但树木是种很不一样的生命体,这种过度繁育的景象不像植物,倒像我们人类:无节制的增长,已然失控。那我问他我的柠檬树还能活多久。他说没法知道,除非砍了它,数年轮。但谁会这么做呢?

#摘 #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本哈明·拉巴图特

最好的两篇是普鲁士蓝史瓦西奇点

有一种茨威格塞巴尔德的粗暴混合感。

立即买了一本电子版送给朋友,但不知道想传递什么。

2022年,最终还是有了切实的核武威胁。有人解释说,别担心,是小当量的,是战术性的。

道德也有小当量的吗?边界在哪里?

#拣 #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书籍

佩德罗·巴拉莫 ㅤ胡安·鲁尔福 Juan Rulfo🌟

金鸡 ㅤ胡安·鲁尔福 Juan Rulfo🌟

燃烧的原野 ㅤ胡安·鲁尔福 Juan Rulfo🌟

玩笑 ㅤ多梅尼科·斯塔尔诺内 Domenico Starnone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ㅤ赫塔·米勒 Herta Müller🌟

心兽ㅤ赫塔·米勒 Herta Müller🌟

今天我不愿面对自己ㅤ赫塔·米勒 Herta Müller🌟

▎文章·戏考

安吉拉·麦克罗比:超越反福利主义,以及女性主义社交媒体的相互诋毁(2022)🌟

安吉拉·麦克罗比:女性主义与韧性的政治(2020)🌟

乔纳森·克拉里:焦土:超越数字时代走向后资本主义世界(2022)🌟

▎电影

随心所欲 Vivre sa vie: Film en douze tableaux (1962) ㅤ让-吕克·戈达尔 Jean-Luc Godard🌟

圆月映花都 Les nuits de la pleine lune (1984)ㅤ埃里克·侯麦 Éric Rohmer🌟

瑟堡的雨伞 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 (1964)ㅤ雅克·德米 Jacques Demy

▎戏曲·曲艺·音乐

一万个名字ㅤ吴吞

忧郁苏联波 Melancholic Sovietwaveㅤ鬼台🌟

Amusia/樂歌不能ㅤ鬼台🌟

单弦录音ㅤ武十回/胭脂/王六郎/卓二娘/庄子游春/水莽草ㅤ刘洪元🌟

昆曲演出录像ㅤ单刀会·训子ㅤ陶小庭🌟

昆曲教学录像ㅤ单刀会·训子ㅤ陶小庭🌟

昆曲演出录音ㅤ长生殿·弹词ㅤ劉潤恩

昆曲演唱录音ㅤ长生殿·弹词ㅤ朱復🌟

昆曲演唱录音ㅤ桃花扇·余韵·哀江南 ㅤ王正来🌟

#不安拣择

V.S.奈保尔 重新上架微信读书。

《米格尔街》是我心目中的无上神品。

#杂 #书讯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



...

学校的作业,字母都变成一个字落在后背上,接下来落在脸上。孩子手指上的疣,疣上面的脏,一串一串灰色浆果般的疣,火鸡脖子一般的手指。

疣也会通过物体传染,保尔说,它们会在每个人的皮肤上传播。阿迪娜每天都会触摸孩子的本子和手。粉笔在黑板上书写,每一个写下来的字都有可能变成一个疣。孩子们的脸上是疲倦的眼睛,他们没有在倾听。然后钟声响了。在教师专用厕所里,阿迪娜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和脖子,她在找疣。粉笔在手指上侵蚀。

在一串一串的疣中有抓、撞、踩踏、压和推,有在挤榨和撕揪中产生的仇恨;在一串一串的疣中有痴迷和摆脱,有爸爸、妈妈、亲戚、邻居和陌生人的狡诈。眼睛肿起来的时候,牙齿掉了的时候,耳朵出血的时候,得到的只是一个耸肩。

...



#摘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罗马尼亚三部曲 #赫塔·米勒

再见,一直想着我,永远不要忘记我,求你。

吻你,深吻你,永远属于你的可爱的
奥菲丽娅·克罗斯

P.S.:小鸟巢别忘了给我写点什么,星期一来的时候带给我。

“哦!该是多么悲伤,如果我们满怀思念想起那个或许已经忘记我们的人!”

O. Q.

...

1920年11月29日

奥菲丽娅:

谢谢你的回信。它同时给我带来悲伤和宽慰。悲伤,因为这些事情向来令人悲伤;宽慰,因为这实际上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爱已失去存在的理由,我们无需再继续维持现状,你我都不想这样。就我而言,至少还会保留对你深深的敬意与不渝的友情。奥菲丽娅,你对此不会拒绝,是不是?

你和我在这件事情上都没错。错的是命运,假如命运可以像人那样承担过错的话。

时间会让我们皱纹满脸,鬓发灰白,也会很快让我们浓情枯竭。大多数蠢人不会察觉到这一点,他们还以为他们还在爱着,因为他们习惯了爱的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这样,世界上就没有幸福的人了。然而,脱俗的人不会沉迷于这种幻想的可能性,因为他们不可能相信爱会永存,他们不会自欺欺人,当他们觉得爱已终结,便把爱留下的敬意或者感激视为爱情的延续。

这些事情让人痛苦,但痛苦终会消散。假若高于一切的生命走到尽头,那么属于生命的一部分的爱与痛,以及诸多种种,怎么能不过去呢?

你的信对我是不公平的,但是我理解你,也原谅你;你写这封信时一定是心怀怨恨,也许心都碎了。大多数人,无论男女,遇到这种情况言辞会更加尖刻,更加不公。相比之下,奥菲丽娅,你性情极好,连你的愤恨都没有恶意。如果你结婚后没有得到应得的幸福,那么肯定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至于我……

爱已远离,但我对你依然心存不变的情感。请你相信,我不会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你娇俏的容颜、你童真般的举止、你的柔情和专注,不会忘记你美好的天性。可能是我错了,我所说的你的种种品质,不过是我的错觉而已,但我相信并非如此,即便是错觉,我对你的描述也不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我不知道你要我归还你什么,是信件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宁愿什么都不还给你,而是把你可爱的来信保存起来,既然往事像所有的往事一样,都已过去。我想留下不灭的记忆,因为这是我生命中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而在我的生命中,飞逝的时光总是与不幸和绝望结伴而行。

我请求你,以后别像心胸狭窄的庸常之人那样待我,不要经过我的时候视而不见,不要念念不忘对我的怨恨。我们俩还应该像童年时就已相识,两小无猜,彼此倾心,尽管成年后各自走上不同的路,有了别的感情,但在心灵深处,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份弥久却无果的初爱。

奥菲丽娅,我所说的“别的感情”和“不同的路”关乎的是你,而不是我。我的命运听命于另外的法则,你并不知道存在着这样的法则,也不知道我的命运会逐渐被我的导师们支配,他们对我既不容忍也不宽恕。

你无需明白这一点。只要你用温情把我保存在你的记忆中就够了,我也一样,对你终生不忘。

费尔南多

...

1920年12月1日

费尔南多:

读完你的信,你在信中所言直到现在还让我处于万般痛苦之中。

我的担心和我内心的感觉没有欺骗我,我看到我所爱的人属于这样一类活物,他们玩弄纯洁的感情,他们可以不知疲倦地折磨那些可怜的女孩子的心,他们和这些女孩子谈情说爱不是为了爱,不是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美好未来,不是为了谋取利益,甚至不是任性所为,而仅仅是为了寻开心,于是便给她们带去痛苦,扰乱她们的生活,甚至去折磨她们。我以前从没想过有这类人,也不了解。这太好了!太崇高了!太伟大了!

你说到我写给你的信,你想留就留着吧,虽然这些信写得都很肤浅。

至于我,我将来会把这件事当成一次教训,它让我知道了一个男人可以如何把他的情感、爱情和友善描绘得跟真的似的。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相信。

几天前,我的一个知心女友告诉我这样几句话:“一个女人只相信男人一句话,那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傻瓜;如果有一天有人假装爱她,给她端来的却是一碗毒药,那么她就一口喝下去吧,因为这样她的世界就摆脱了欺骗。”

我们都赞同!再说,说得有道理……

奥菲丽娅

P.S.:请原谅我今天才回复你的来信,因为我姐夫的弟弟过世了,我没有回家,因此未能如你希望的那样尽早回复。

祝你拥有无限的幸福……

奥菲丽娅

#摘 #佩索阿 #奥菲丽娅

▎佩索阿与奥菲丽娅的情书

1920年2月28日

我亲爱的费尔南多:

已是半夜,我要睡了,不过你要相信我在想念着我的爱人。他也在想着他的宝贝吗?当然没有……

你一定猜到了,我很悲伤,很沮丧,因为我刚刚同那个青年聊过,但听到的总是他的老调重弹,这让我特别想念我的费尔南多,想到他让我拥有的爱情,但他许诺给我的爱情是否足够真诚,是否值得我正在做出的牺牲呢?我看不上追求我的那个青年,他也许会让我幸福,我很清楚他对我的想法,我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你要坦率地告诉我,你让我对你有所了解吗?你对我说过你的想法吗?你对我们的事情是怎么想的?你什么也没有说过,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爱你,仅此而已,但这并不足够。难道我没有全身心地去爱我的费尔南多吗?而我从你那里得到了什么回报?

我对你实话实说,不知多少次我担心你的爱不过是昙花一现,总有一天你觉得厌烦了就会嫌弃我,尽管我已经向你证明我的爱是真诚的。亲爱的,你告诉我,你不认为我这样想是有道理的吗?我会从你那里得到我想得到的回报吗?我担心我不会,因为你从来没有说起过它。如果我确信我不会得到,那么我向我的费尔南多发誓,我宁愿永远离开你,尽管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总好过永远无法成为你的人,让现在的情形继续下去。如果亲爱的费尔南多未曾想过组建家庭,现在也不会想,那么为了一切,为了你姐姐的幸福,我请求你写信告诉我,告诉我你对我这个人的想法(别忘了,你跟我说过很多次,你欣赏我,而不爱我!),如果你的想法是这样的,我想我会断绝我们的(或许我不该这样说)友谊。完全生活在未知之中令我心如死灰,我宁肯幻想破灭也不愿沉湎于幻想之中。现在,我的“小鸟巢”是否可以说出他对宝贝的真实想法,当然我这样写会让你生气,不过希望你生气,因为之后我知道我会请求你原谅的……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些,却缺少足够的勇气,或者没有适当的机会,但你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了,因为我不想继续被不确定性所困扰,我想知道我们的结果。

亲爱的费尔南多,告诉我你爱我,也要求我爱你。

我对你的爱依旧抱有希望,渴盼你的回信,因为这是我现在想要的。

非常非常爱你的小女友

奥菲丽娅·克罗斯(宝贝)

...

1920年3月1日

亲爱的奥菲丽娅:

你为了向我表示你的轻蔑,或者说至少表示你真实的冷漠,无需假借如此长篇的说辞作为显而易见的掩饰,也无需你为此写下种种“理由”,它们既不诚恳,也没有说服力。其实你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不过我还会以同样的方式去理解,但更让我心痛。

比起我,你更喜欢那个与你恋爱的青年,你喜欢他是非常自然的事,如果是这样,我怎么会把你往坏处想呢?奥菲丽娅,你喜欢谁是你的事,我想你没有义务非得爱我,也不必假装爱我,除非这样让你开心。

真正去爱的人不会写信,这些信读起来像是律师写的诉讼书。爱情不会对事情深究,也不会把对方当成被告那样去“审问”。

为什么不对我有话直说呢?你执意要折磨一个没有伤害过你的人,他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过着孤单而悲哀的生活,这已让他不堪重负和痛苦;他不需要别人来为他的生活增添什么,给予他虚假的期盼和伪装的爱慕,要知道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也没有益处,不过是拿他取乐,愚弄他。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滑稽的,但其中最滑稽的部分是我。我自己也觉得很可笑,如果我不是如此爱你,如果我有时间去想可以给我带来快乐而非痛苦的事情,尽管我爱你,但我还是配不上你爱我,而我知道仅仅爱你不是一个充足的理由来赢得你的爱。归根到底……

这里是我回复给你的“书面文件”。公证员埃乌热尼奥·席尔瓦证明我的签名有效。

费尔南多·佩索阿

...

1920年3月19日 凌晨四点

我的小爱人,我亲爱的宝贝:

此时大概是凌晨四点,尽管我全身疼痛,需要休息,但我还是彻底放弃了上床睡觉。连着三个夜晚我都无法入睡,而这个夜晚是我一生中经历的最可怕的夜晚之一。而你是幸福的,亲爱的,你无法想象我是怎么过来的。我不仅咽喉痛,而且还不得不愚蠢地每隔两分钟就要咳一口痰,咳得我无法入睡。我并没有发烧,但有些神志不清,我觉得我要疯掉了,想大喊大叫,大声呻吟,说出无数的蠢话。我之所以这样,不仅仅是因为疾病直接造成的不适,还因为我昨天一整天都在为耽误了我家人到来的事情而烦恼。不仅如此,我堂兄七点半来到我这里,告诉我一大堆不好的消息,在此不值得一提。亲爱的,幸好这些烦心的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再说,我病得很不是时候,我手上恰好有许多紧急的事情要办,而且不能把它们托付给别人去办。

我心爱的宝贝,你知道这些天,特别是这两天我的精神有多紧张吗?你想象不出我是怎么疯狂地想你的,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就会无精打采,亲爱的,差不多已经三天没见到你了,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你!

亲爱的,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第二封信——昨天你让奥索里奥送来的——表现出你如此的消极和悲伤?我理解你可能也在想念我,但是你显得那么神经质,那么伤心,那么消沉,读到你的信,看到你在受苦,我很难过。亲爱的,除了我们没有在一起,你还发生了什么事吗?发生了什么更糟糕的事吗?为什么你用那么绝望的语气说到我对你的爱?好像你在怀疑它,但你没有丝毫的理由去怀疑。

我完全是孤独的——可以这么说,这栋房子里的人真的对我很好,什么事对我都很客气,白天给我端来汤、牛奶,或该吃的药,但别指望他们会陪伴我。这个时候,天黑了,我感觉我像身在沙漠一样,口渴得很,但没有人会给我送来一杯水,我感觉太孤单了,都快要疯了,哪怕我想睡一会儿,也没有人守护在我的床边。

我浑身发冷,躺在床上假装休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发出这封信,或者我还想多写点什么。

唉,我的小爱人,我可爱的宝贝,我的小布娃娃,要是你能在这儿就好了!许多许多许多许多许多的吻,来自你永远的

费尔南多

...

1920年3月19日 上午九点

我亲爱的小爱人:

我给你写完上面那封信,好似服用了一剂迷魂药。我回到床上躺下,并不指望可以入睡,可是我一下子却睡了三四个钟头——不多,但你想象不出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同。我感觉好多了,尽管喉咙仍然火烧似的,肿痛着,但身体的总体状况改善了很多,这说明我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如果我很快恢复,也许今天就可以去办公室稍作停留,如果这样,我就亲自把这封信交给你。

我希望我能去一趟,我顺便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处理,虽然我不必亲自去办;可是我待在这儿,什么事都做不了。

再见,我亲爱的宝贝天使。想你,吻你,吻遍你,永远永远永远属于你的

费尔南多

...

1920年3月20日 深夜十一点

我永远亲爱的小费尔南多:

我对你发誓我是爱你的,用名誉保证,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刚才是跪在帕索斯保护神的面前,流着泪恳求你的,求你不要不爱我,求你永远深深地爱我,永远不要忘记我,我亲爱的爱人,你无法想象,你对我如此冷漠给我带来多么大的痛苦,你今天把这种冷漠表现得淋漓尽致。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如此冷酷地对待你的宝贝!我以我的一切向你发誓,我一整天都无法接受你可能不再喜欢我(随你便吧),不再喜欢一个如此爱你的人!至少我做不到。我茶饭不思,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哭(我没说我多想来到你的身边啊),你要相信,我的眼睛都哭肿了,因为我不能说服自己你会忘记我,不再喜欢你的布娃娃了。不,亲爱的,你怎能把我忘记?!不要,你要永远做你的宝贝的知音,我们要非常非常地相爱,是不是,我亲爱的爱人?你保证说永远做我的知心朋友,你没有保证吗,小费尔南多?我相信帕索斯保护神一定会听到我说的话,因为不久前我很痛苦,便去祈求他让你永远做我的伴侣,所以我就安心了,因为我好像听见他说他会满足我的心愿的。我的小费尔南多,我在给你写信,我不能不写,我要一吐为快!亲爱的,如果这样让你厌恶,那请你原谅!我太伤心了,你不会想到,我坐在办公室里,有多伤心,我现在给你写信,可是我心神不宁,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除非上帝带来奇迹,否则我无法不自己欺骗自己。请你相信,我的心思永远都在你的身上,想象着能和你在一起我会感到多么幸福啊!今天我还听到图书管理员对我说的一些事情,说得我眼睛又盈满了泪水,我不得不咬紧嘴唇才没让眼泪流出来,心里总是想着我没有在你身边,想着你今天在信里说的那些话;如果我在你身边,哪怕你对我冷若冰霜,我也相信我会用柔情把你融化,可现在!……我离你那么远!……当一个人不幸福的时候,活着就太悲伤了,不是吗,小费尔南多?活着失去了意义。

我焦急地等待明天中午去见你,我太想念我亲爱的爱人了!星期一中午我们在军械库大街你说的那个地点见面,小鸟巢,你别失约,好吗?

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把这封信送到你手里,我看看星期一上午是否有办法见到奥索里奥,把信交给他。你给我写信了吗?写一封温柔的信,好吗?因为你信上那些很甜蜜的话语,总会让我感到特别快乐和惬意,让我忘记我的痛苦。你的甜言蜜语是安慰我的灵丹妙药。

你曾答应过给我一件东西,我不得不再次求你兑现,因为要说话算数,我会保留它一辈子,拿什么东西也不会和它交换。你忘记是什么了,对不对?我晚些告诉你。你知道星期一是多少号吗?是22号,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是吗,亲爱的?你今天回家了吗?

你的病好些了吗?如果你坐车回你在本菲卡的家,别忘了望一望我的窗子,好吗?(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因为我会时常站在窗前,瞧着大街上驶向本菲卡的车辆,说不定我可以看见你。当你坐车去艾斯特拉,经过我住的大街时,你也要这样,好不好?不费事的。

差不多一点钟了,我还要把你的信收起来,端茶给我的父亲,他刚进门。我的脑子被彻底掏空了,我看是否可以睡一会儿。我傻乎乎的,絮絮叨叨给你写了这么多,我傻吗?不管怎么样,我的小费尔南多不会忘记我,也不会不喜欢他的“小宝贝”的。对不?

小费尔南多,我们明天下午两点见,我都着急了。你的小甜心希望你快些好起来,也特别希望你给她写有趣的信,你的信是她最期待的。你在抽烟斗吗?别抽了,好吗?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



苹果蚜虫的道路

克拉拉没有看苍蝇。太阳是一个火红的南瓜,很耀眼。克拉拉的大腿大大地叉开着,膝盖之间是她的两只手。小裤衩勒住大腿根的地方有阴毛。阴毛下面有一把剪刀、一卷白线、一个太阳镜和一个顶针。克拉拉在给自己缝一件夏天穿的短外衣。针时隐时现,线脚在前进。去你妈的在冰上,克拉拉说,她舔去手指上的血。她在骂冰,在咒骂针、线、线团的妈妈。克拉拉骂人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有妈妈。

针的妈妈是手指上正在出血的地方。针的妈妈是世界上最老的针,所有的针都是它生的。它在世界上所有缝纫的手上为它生出的所有的针寻找可以让针扎的手指。咒骂可以让世界变小,世界的上方悬挂着一个针块和一个血块。咒骂可以让线团的妈妈带着乱作一团的线窥视世界。

...

咒骂是冷的,咒骂不需要大丽花,不需要面包、苹果,不需要夏天。它既不是用来闻的,也不是用来吃的。咒骂只是用来搅动漩涡和平躺的,用来短时间地暴怒和长时间地保持安静的。它把太阳穴的跳动沉入手腕中,将深沉的心跳提升到耳朵上。咒骂会升级,会令人窒息。

...

在住宅楼之间,拍地毯拍碎了一天的时光,拍地毯声在房顶上回响,将拍打声相互交织,如同克拉拉在咒骂时将字词相互交织。

...

早晨,一个孩子在学校对阿迪娜说,今天的天空和往日不大一样。这个孩子和其他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非常安静。他的两只眼睛分得很开,太阳穴因此而显得狭长。孩子说,今天早晨妈妈四点就把我喊醒了,她把钥匙给我,因为她必须去火车站。她出门的时候,我跟着她走到家门口。走过院子的时候,我在我的肩膀上感觉到,天空今天非常近。我完全可以把身体靠在上面,但是我不想吓着妈妈。我独自一人从院子往回走时,发现石头子儿都是透明的。我加快脚步。在家门口,门变样了,木头空了。我其实还可以再睡三个钟头,孩子说,但是我睡不着了,我猛地从床上惊跳起来,尽管我根本没有睡着。也许我是睡着了,但是我的眼睛是睁着的。我梦见我躺在阳光下的水边,肚子上有一个气泡,我拉气泡的皮,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皮肤下面是石头。风在吹,把水提升到了空气中,但是这只是一块有皱褶的布,而不是水,下面也没有石头,布的下面放着的是肉。

...

孩子说最后一句时把笑声带到了句子里,然后又带到了后面的沉寂中。他的牙齿有的发黑,剩下半颗,有的白白的,光滑滑的,像小砾石。孩子脸上呈现的年龄和他儿童的嗓音不相称。孩子的脸上有一股摆了很长时间变味的水果味。

...

所有那些岁月,虽然还是孩子,虽然还在长大,但是仍然能感觉到,每一个日子到了晚上总会从边上掉下去。留着剪切成直角发型的孩童时光,城郊的干巴巴的泥巴,有轨电车后面的灰尘,人行道上挣面包钱的精疲力竭的高个子男人。

...

在城郊的另一端,农田在啃噬,带着萝卜叶子跑出很远的地方。在它们的身后,白色的墙在闪亮。在它们和手一般大小的地方有一个村子。有羊悬空飘浮在村子和没有河水的桥之间。它们不啃食萝卜叶子。田埂两旁长着杂草,它们趁着夏日还没有过去在啃噬田埂。然后它们就会出现在城市的面前,舔舐工厂的墙壁。

...

早晨,天还没亮,公鸡开始打鸣。它们走过灰色的内院,如同街上那些筋疲力尽的男人,它们的模样都是一样的。

那些男人从终点站步行过桥。桥上,天空垂挂得很低。当天空呈现红色的时候,男人们的头发里便会冒出红色的冠子。城郊的理发师在给阿迪娜的爸爸剪头的时候说,对劳动英雄来讲,世上再也没有比鸡冠更好看的东西了。

阿迪娜向理发师打听过鸡冠的事,因为他熟悉每一个人的头皮和旋儿。他回答说,旋儿在头发里面,而毛发在鸡的身上就是翅膀。因此阿迪娜知道,每一个筋疲力尽的男人在一生中都要飞过桥一次。但是什么时候飞,没有人知道。

...

糖果在嘴里发出咔嚓的声响。阿迪娜问,那个扔猫的男人什么时候会死?理发师往嘴里塞了一把糖,说,等到一个男人剪的头发能装满一袋子,结结实实的一袋子,等到袋子和那个男人一样重了,那个男人也就死了。我把所有男人的头发都放进一个袋子里,直到袋子结结实实地装满了,理发师说。我从不称头发,我称头发都是用眼睛。一年一年从每个人头上剪下了多少头发,我心里清清楚楚,他说。我用眼睛感觉重量,从来没看错过。他朝阿迪娜的脖子里吹气。

...

克拉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红斑的夏熟小苹果,把它放在阿迪娜的下巴下。顶针一闪,在苹果皮上浅浅地划出一条道子。小苹果,长把子,本来还可以继续长成苹果的那部分木质化了,长到了把子里面去了。阿迪娜对着苹果深深地咬了一口。吐出来,有虫子,克拉拉说。苹果的里面一道棕色的有碎屑的通道。阿迪娜咽下那一口和那个虫子。不就是一个苹果蚜虫嘛,她说,虫子长在苹果里面,其实就是苹果肉做的。它不是长在苹果里面的,克拉拉说,它是从外面爬进去的。它会咬出一个通道,钻进去,然后爬出来,这就是它的道路。

阿迪娜在吃。咬嚼的东西在她的耳朵里咯吱作响。它在外面干什么,阿迪娜说,它根本就是苹果肉做的,它啃噬白色的肉,拉出一条咖啡色的路。它咬出一个通道,然后死在苹果里,这就是它的道路。

...

住宅楼的上方飘浮着云彩,白色的,已经风起云涌过了。在夏天死去的老人们还会在床和坟墓之间,在城市的上空停留一会儿。

克拉拉和夏日老人置身于同一个睡眠中。阿迪娜感觉到了苹果蚜虫在她肚子里的道路。它在大腿的里侧经过阴毛跑进腘窝。



#摘 #狐狸那时已是猎人 #罗马尼亚三部曲 #赫塔·米勒

焦土:超越数字时代走向后资本主义世界

Scorched Earth: Beyond the Digital Age to a Post-Capitalist World

作者:乔纳森·克拉里(Jonathan Crary,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史与考古系)
译者:陈荣钢

...

从这个意义上说,互联网符合资本主义长期以来将人类的能量和情感纳入由经济和规训塑造的模式。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对这一过程作了说明:“关乎人类存在的社会组织基础是基本的欲望和需求。这些欲望和需求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和韧性,它们被塑造出来协调统治的利益,从而成为一种稳定的力量,将大多数人与少数统治者联系在一起,绑在少数统治者身上。”

他写道,压抑如此有效,以至于呈现出自由、独立的虚幻形式

...

与远程信息服务或其他类型的远程接触相比,面对面接触的价值与某种错位的真实感无关。相反,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接触与语言、图像或信息的交流或传递不同。它总是充斥着非语言和非视觉的要素。面对面的接触是生活世界及其共同性的必要基础,它被赋予一些未曾预见的、与规范性交流无关的东西。邂逅并不发生在空旷的空间,也不被屏幕的框架所限制。它是一种沉浸,是对一种氛围的栖息,影响着每一种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感觉。这种会面和“靠近”是一种“共呼吸”。

...

社会学家齐美尔(Georg Simmel)在1900年左右写道:“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免于货币化或可交换时,我们就注定要进入一个色彩枯竭的世界,由生命和喜悦编织的时刻被剥夺,这些时刻往往诞生于相互性和亲密性。”齐美尔的尖锐批评也适用于现状,因为我们不再能够直接理解所有生物之间脆弱的相互关联性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与屏幕打交道,这让我们彻底麻醉,以至于失去了体验生命感官的能力。

...

最令人不安的还不是情感的商品化或行为控制的不祥景象。我们正在失去在时间深度上看到一张脸或听到一个声音的能力,失去理解一生中收集经验和声音的能力。批评家西格丽德·韦格尔(Sigrid Weigel)曾经写道,脸上的失落、悲伤、爱、毅力或不甘的深刻痕迹显得那么多余,难以辨认。更重要的是,对于那些习惯了“健忘症”和“准自动在线交流”的人来说,我们所有人的生活烙印正变得越来越难以察觉。

...

同时,互联网培养了一种窥探和暴露的文化,一切被认为值得了解的“某某人信息”都能被快速搜索和检索。

我们正在失去倾听的可能性,失去用忍耐去面对一个陌生人、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一个对我们自身利益毫无贡献的人的可能性。我们甚至不能理解与他人相处的困难。企业设计的社交媒体形式已经消除了与他者和痛苦建立伦理关系的可能性。我们常被诱导或被迫遵循数字化工作和休闲的轮替。

...

因此,个体的臣服以自主的错觉为标志,但又以无能为力为基础。社会关系的合理化和全面经济化“创造了一个温室,在这个温室里,它们的内在反面(非理性)总是带着暴力,茁壮成长。”值得注意的是,在地球的未来、人类和动物的生存面临空前危险的时刻,如此多的人竟然自愿将自己限制在干枯的数字柜中。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不会被互联网搜索引擎找到。相反,需要探索和创造性地接受人类社会几千年来漫长历史中发展起来的所有资源和实践。

#拣 #媒介研究 #视觉研究 #传播学 #艺术史 #现象学 #乔纳森·克拉里



当你感到那光逼到最近
你心头的昏暗都已远去
所有尝试的生活的意义
停在过活生生的眼睛里
所有从梦的半空飘过的
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原地



#拣 #近人可读 #目击你刚刚完成这一跳 #寸铁

关于ㅤ的ㅤ评论 都有一股臭味儿,不是吗?

而那些抵达的受众,一言不发,竟自呜咽。



一切心灵,看来都受役于某种入世的志愿。



#摘 #解体概要 #E·M·齐奥朗
Back to Top